中国互联网的崛起与同性恋社区的发展

图片源于:https://www.smh.com.au/world/asia/true-colours-the-dating-app-giving-gay-men-in-china-a-new-sense-of-freedom-20200408-p54i9a.html

在过去三十年的市场改革的推动下,中国互联网的崛起为同性恋社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连接和可见性。 但自2016年以来,作为对“低俗、不道德和不健康内容”的文化打压的一部分,中国的监管机构禁止了在电视中对“非正常性关系”的描绘,包括同性关系。 许多带有同性恋故事情节的热门中国节目被下架。

在其中一个禁令之后,Blued从其中文网站上删除了与同性恋相关的词汇,如“gay”和“同志”,并将公司的官方描述更改为“全球领先的兴趣驱动社交健康教育网络”。(该公司拒绝对此文章发表评论,该文章基于几位投资者和前员工的访谈以及发布的资料。)通过将争取同性恋认同的斗争框架化为商业,Blued培养了一个不带政治活动的少数群体。

没有哪个LGBTQ组织能像Blued一样成功而小心地与当局共舞,这是一家营利实体。 通过保持在商业和公共健康领域内,并将争取同性恋认同的斗争框架化为商业,公司在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耿乐的领导下,培养了一个不带政治活动的少数群体。

Blued及其相关服务在蓝城公司的旗帜下运营,蓝城也是其位于北京中央的两层总部的名称。 在这里,看起来就像“任何其他科技初创公司”,耿乐的前个人助理Sifan Lu说,“不过就是稍微更同性恋一些”。

在入口处,与一组玻璃瓶沙子并排放置的墙壁上写着:中国词:“秦皇岛的海和沙,那是丹兰的家。” 丹兰是耿乐近二十年前创建的基础浏览器网站。 那时,耿乐还用他的本名马保利,作为河北省秦皇岛市的一名警察开始他的职业生涯。 在2000年,耿乐以“耿乐”的笔名,借助一本他购买的编程书《东方网页制作之王》,创造了一个供同性恋男性交流、讲述个人故事和分享从安全性行为到同性恋文学等信息的网站,取名为“丹兰”:意指“淡蓝色”,这是秦皇岛海岸水的颜色。

就像海洋一样,遥远却充满了希望,丹兰将成为同性恋男性表达他们的希望和恐惧的避风港。 长久以来,儒家传统和价值观——强调拥有一个体面的婚姻、生育儿子、面子和孝道——深深嵌入中国社会的结构中。 这种动态也意味着,家庭是拒绝和歧视最常发生的地方,尤其是在老一辈中。这种矛盾在金星这一中国国民热爱的脱口秀主持人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她是一位跨性别女性,是“跨性别中国”的不情愿代表,但她同样常常宣扬传统的性别规范,比如一个女性在生育和良好家务方面的家庭角色的重要性。

中国的一孩政策进一步加大了某些同性恋中国人不得不隐姓埋名、进入异性恋关系的压力,因为父母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期待其提供法律认可的、可以传宗接代的孙辈。 这种强调维护传统家庭和婚姻制度的压力使得许多中国人参与“性婚”:一种“合作婚姻”,通常是同性恋男性和女性之间的结合,以维持异性恋生活的外表。 互联网促进了这些安排的形成,像ChinaGayLes.com这样的网站声称在过去十年内已经安排了数十万场婚姻。

到2008年,中国的互联网用户数量自耿乐创办丹兰以来增长了一百倍。 为了满足快速增长的需求,他招募了另外五名团队成员,将网站运营在一间租来的公寓中,并彻夜工作。 最终,他扩展到了北京,维持着这种双重生活。

2012年,耿乐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要求他回到岗位上。 他的上司给了他一个最后通牒:关闭网站或者辞职并离开。他当天就递交了辞呈,连同他16岁以来一直穿的制服一起。 他感到受到了耻辱——被同事们疏离,被父母不赞成,婚姻也因此解体。 但他终于出柜了。

中国的私人企业必须在不直接对抗政府官方的情况下运作,按照一套模糊而又任意的规则。 Blued成功的关键在于其能够将自己的议程与当局的利益对齐。 当耿乐来到北京时,他看到政府的干预未能遏制中国日益增长的HIV疫情。 (截至2011年底,预计将有780,000名中国人感染HIV,其中几乎五分之一的感染是由于同性传播造成的。)

耿乐联系了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提议丹兰的公共健康宣传服务,赢得了公司与政府的第一次合作。

如今,Blued在北京市与CDC合作开展HIV检测服务,并拥有一个在线数据库,将用户与全国其他检测中心连接起来。 这种与政府的联盟为公司在公众和潜在投资者的眼中赋予了合法性。 2012年11月,中国CDC邀请丹兰参加由高官李克强主持的世界艾滋病日会议。 “问候,你好,首相,我管理一个同性恋网站,”耿乐对李克强握手时说。 这一握手——被拍成照片,广泛传播,后来被挂在蓝城总部的入口处——改变了公司的命运。

这是党的认可印章,似乎为公司的快速增长奠定了基础。 “在中国,成为同性恋者,只要你保持你的性倾向私密,你就没问题。 但你无法获得公众的尊重。” 2012年丹兰推出了Blued应用程序,比政府推出旨在推动其科技经济的全国性政策早了几年。(最初仅由50到500元的捐款维持)该公司在2013年获得了约48万美元的首次天使投资,随之在2014年获得了另一家风险投资公司DCM的3000万美元的A轮融资。

彭博新闻曾引述内部人士的预测,若该公司上市,2019年报道称其考虑上市,其估值可达到10亿美元。 这种先证明中国同性恋在市场中的价值的观点,将在未来改变公众的看法,从而为更大的接受和自由铺平道路。 然而,阿姆斯特丹大学讲师王帅帅认为,这一策略可能会受到限制。 尽管像Blued这样的社交网络应用使社区得以形成,但它们是封闭的,而不是人们可以建立政治权利运动的公开论坛。

“在中国,成为同性恋的问题在于只要你保持性倾向私密,你就没问题,”王说,“但是你无法获得公众的尊重和认可。” 如果有一个LGBTQ网站其主要目的是讨论LGBTQ活动,很可能一周内就会被关闭,另一位专注于权利的公开的同性恋中国律师周丹说:“每天,某人都可以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关闭你的网站。”

段帅两年前向父母出柜,那时他30岁。 刚好是中国新年,母亲再次询问他何时能把妻子带回家。 当他告诉她真相时,她哭了,请求他离开并再也不要回来。 “对于许多中国人而言,出柜是漫长而渐进的过程,”段说。“大多数人不会像美国电影中那样,突然、戏剧性地宣布自己是同性恋,他们往往会对此苦苦挣扎多年,收集大量信息并将之放在父母的床边,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开始理解。”

去年5月,在北京繁忙的市中心,段在“Gaymazing Race”的龙头旁站着,穿着印有彩虹图案的T恤,这是一场由北京LGBT中心和当地手工啤酒酿造厂Great Leap Brewing联合举办的派对。

“现在,我们正经历一段冬天,”段向我解释道。 新的法律限制了非政府组织(NGO)注册和筹集资金的能力。 但段和几乎所有我所采访过的参与中国LGBTQ生活的人——不论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出柜的或隐蔽的,非政府组织志愿者还是风险投资家——似乎都在表达同样的情绪,那就是这种冻结将会过去。

与其他少数群体相比,LGBTQ群体并未对党统治构成明确威胁,并且由于处于低优先级的状态,因此并没有引起政府的注意。 毕竟,中国的同性恋人口跨越了社会各个领域,从山西到上海,从政治边缘到党内。

“Blued和其他LGBT社交媒体连接了这个社区,以前是无法做到的,”达里厄斯·龙加里诺,耶鲁法学院保罗·蔡中国中心的研究员说。 但他补充说,要推进更大的变化,他们需要得到大批中国人的支持。

Li Wei

Li Wei is a distinguished journalist with a rich history of covering significant events across the Asia-Pacific corridor. With a talent for narrative storytelling and a dedication to ethical journalism, Li has become a prominent figure in the media industry, known for his in-depth analysis and comprehensive reporting on a wide array of topics, from international politics to local community developments. His investigative work has earned him several accolades, and he continues to be a leading voice in championing press freed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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